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辛棄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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辛棄疾

【從公元1181年淳熙八年到公元1192年紹熙三年,辛棄疾閑居帶湖,他大部分的時間都在此處度過,在這十來年的時間裏,辛棄疾也留下了不少的作品。】

【這些作品中有許多都是跟鄉村生活相關的,看到那樣的詞句時,你會覺得辛棄疾好像真的在開心地隱居,其中我們熟悉的《清平樂·村居》就是這樣的作品,這與他先前的詞風大不相同。】

公元1181年,淳熙八年。

開心地隱居?多麽諷刺啊!

雖然這正是辛棄疾拼命想做的,可是怎麽可能呢?

他如何能在還有許多百姓正在受苦受難的時候開心避世呢?

可以被迫隱居,可以強迫自己不去做事,卻沒辦法管住自己的心。

他的心連同表情一起慢慢地沈下去,他要在此處待十年,意思往後的十年他都無法再有任何作為了。

只這麽一想,辛棄疾便覺悲從中來。

【“茅檐低小,溪上青青草。”但看此句就已經能想象整首詞的清新之感,這種感覺就像什麽呢,清新得像小學課本上的插畫,矮小的茅屋建於溪邊,溪旁草叢青青,就像圖片中這樣。】

幕中女子說完巨幕上出現了一張有些許鮮艷的圖畫,看起來有點奇怪,讓許多擅畫之人眉頭沒由地蹙了起來。

他們從未見過這樣的話。

不如他們渲染之作,但卻不算難看,不過確實看著覺得清新。

某處,一中年人抱著自家娃娃看著巨幕,他搖了搖頭並不喜這畫,可誰知剛想到這裏,懷中的小孩兒卻指著巨幕咯咯笑了起來。

中年人微怔,也跟著哈哈笑了。

【“醉裏吳音相媚好,白發誰家翁媼?”半醉半醒間,吳語逗趣的聲音聽起來十分歡樂,擡眼望去,也不知是誰家翁媼,吳音指的是吳地的口音,但是跟我們現在說的上海、江蘇一帶的吳語又有所不同,他指的是今天的江西上饒,春秋時期吳國的口音。】

【兩句就將鄉村那種質樸的場景給描寫了出來,這裏的人不像朝堂中的那些人心中充滿了爾虞我詐,也不用很卷,大家都很閑,所以才能聽到吳音相媚好。像我們現在也是這樣,小區樓底下講八卦下象棋的大部分都是老頭老太太,哪有在外面打工的年輕人?】

辛棄疾不懂卷是何意,但幕中女子所說的大致意思他是明白了。

說得確實沒有錯,雖然這詩是他之後才寫的,但是他明白,如果不是他被罷官無事可做,他不可能看到那樣的場景,即便是看到了,他也不會關註。

他會把所有的關註點都放到大事上,這也是他自己想要的。

可是如今,乃至日後,只怕只能關註些吳音相媚了。

【而此時,辛棄疾家中的人在幹嘛呢?“大兒鋤豆溪東,中兒正織雞籠。”這麽一看辛棄疾的兒子還挺能幹,“最喜小兒無賴,溪頭臥剝。”】

【這首詞寫得十分生動,就像是一幅風俗畫,將辛棄疾眼中的畫面描繪了出來,寫得那叫一個栩栩如生。】

辛棄疾難得露出笑容。

自己的孩子怎麽看都是愛看的。

然而他又懷疑這是否是對的,若他不是一個所謂的歸正人,他能建功立業,那他的孩子的前途也會更好。

不過看著孩子健康活潑,作為一個父親,也能欣慰了。

【這麽一看,辛棄疾的日子過得應該還算不錯,可是有時候周遭的環境越是熱鬧人就會顯得越發孤獨,他的閑居時光中有很多這樣清閑的詞句,但他也並沒有忘記自己對於國家的擔憂,他的《醜奴兒·書博山道中壁》就是此類。】

巨幕方才出現前,辛棄疾正在看眾人栽花,說說笑笑好不熱鬧。

而他自己也表現得挺愉快。

但他記得幕中女子講過的一句,“熱鬧是他們的,我什麽也沒有。”

所以其實他也並沒有多歡樂,總覺得與他們格格不入,覺得他自己的歸宿並不在此。

【說起這個博山,就像面對賞心亭一樣,也是辛棄疾很喜歡去的地方。他寫了許多首有關博山的詩詞,其中還有一首《醜奴兒近·博山道中效李易安體》,李易安就是李清照,我們之前說過李清照曾在《詞論》這篇文章中吐槽了當時的許多詞人,並提出詞“別是一家”這樣的觀點。】

公元1107年,大觀元年。

李清照和趙明誠對視一眼,他們二人都沒想到會突然提到李清照。

可這下意識的一眼讓兩人之間剛剛緩解的尷尬又卷土重來。

李清照更加努力地將自己的註意力投入到巨幕上,其實再被提到她還是有些緊張,尤其是說到《詞論》。

對那些前輩的評論確實算不得好,很容易讓他人誤會。

【易安體工造語善鋪敘,但她是典型的婉約派,而辛棄疾是個典型的豪放派,按理說兩者碰撞應該會水土不服,但大文人一般比較全能,所有這首詞辛棄疾寫得清新溫婉語言明快,既似李清照之詞風,又帶了點他自己的風格,感興趣的朋友可以下來去讀一讀,我們這裏主要看看這一首《醜奴兒·書博山道中壁》。】

歷史總是驚人的相識,李清照和趙明誠再次對視。

他們二人常常在一處看書研究古物,時常遇到什麽疑惑他們都會相商解決,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。

幕中女子說一般又不將那詞說完,哪怕是給他們看看也好啊。

兩人面上無奈,隨即又各自轉頭看向巨幕。

【整首詞突出的就是一個愁字,起筆“少年不識愁滋味,愛上層樓。”年少時不懂愁,喜歡登上高樓,接下來用頂真疊句繼續道,“愛上層樓,為賦新詞強說愁。”這個毛病是很多人都有的,那就是無病呻吟,為了寫詩而寫詩,尤其是剛開始學習寫作的時候,沒想到大詞人辛棄疾也有這樣的時候?想來也是,誰也不是生下來就會寫詞的。】

公元697年,武則天神功元年。

無病呻吟?

這形容未免太貼切了。

那些齊梁詩文不就多是無病呻吟嗎?

可他們有些人作詩一生亦是如此,又不是方啟蒙。

但有一點倒是讓陳子昂註意到了,不知愁。

如庾信那些不至於無病呻吟的文人就是因為遭遇過挫折,亦如司馬遷所言悲憤著書。

然而身處齊梁,日子不一定能有多好。

還是與人之經歷心情有關吧。

【說起無病呻吟這個成語還是出自辛棄疾的詞,他在《臨江仙·老去渾身無著處》寫“更歡須嘆息,無病也呻吟。”後來我們就用無病呻吟來形容創作沒有真情實感。】

【“而今識盡愁滋味,欲說還休。”以前與現在對比,如今知道了什麽是愁,想說卻動動嘴唇又給咽了回去,“欲說還休,卻道天涼好個秋。”想說愁卻沒說愁,只說了一句“天涼好個秋。”】

有些人頭一次聽辛棄疾的這一首詞,他們怎麽看怎麽覺得這首詞就是有些女子所說的無病呻吟之感呢。

雖然大家都知道辛棄疾的經歷確實值得愁。

可他詞中卻什麽也沒提,真是讓人不知該如何判斷。

【若是不明白辛棄疾愁的是什麽,我們看到他的這首詩可能還是會覺得他在無病呻吟,但是我們已經了解了他的經歷,代入進去一看就很清楚了,從前不知愁滋味,並不是因為他從前過得有多麽的幸福,恰恰相反,他生長於動亂年代,從小就知道自己所處的土地是中原淪陷區,從小就知道自己該做的事就是收覆山河,然而他為何不知愁滋味呢?】

對啊,這是怎麽回事?

他明明從一開始就在為國家而擔憂啊。

怎麽會還不知道愁呢?

難道那時候還小,說的是孩童時候?

【我想應該是他的祖父總是帶他登高望遠,告訴他哪裏是大宋的土地,告訴他應該怎麽樣做才能收覆失地,鼓勵他一定可以做到,年少的辛棄疾對自己祖父的話自然深信不疑,所以一開始他是懷著必勝的信心投奔南宋朝廷的,我相信直到耿京離世之前,辛棄疾都對未來充滿了信心,然而自耿京離世,憂愁就開始慢慢占據他的生活。】

公元1130年,建炎四年。

原來如此,若是這般解釋也不是不行。

岳飛心中惋惜,這樣的一位愛國人士竟因為無人賞識而無法施展自己的才能。

聽到這樣的情況,他就像上次聽到自己被奸臣所害而死一樣。

他希望辛棄疾能有一個好的結局,然而他也知道哪怕安寧一世,只要北方未被收覆,辛棄疾的結局就不算好。

因為他自己也是這樣一個人。

現在的辦法就只剩下他努力一些,能夠早日收覆北方,直接從源頭切斷辛棄疾的憂愁。

【經過一次又一次的失望,如今的辛棄疾已經知道了愁的真正含義,登上高樓不再為了寫詞而尋愁,而是因愁而作詞。】

【前半闕不知道說什麽而強行發愁,下半闕於愁而言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,滿腔的愁緒都化成了最後的“欲說還休”,辛棄疾很無奈,無奈中隨口道:“真是好一個秋!”而秋自古以來為人所悲,整首詞言淺意深,令人動容。】

辛棄疾還不知道有人因為自己更加努力地在戰鬥。

他如今無事可做,卻因為自己的詞更加悲傷。

不能讓自己這樣一直閑著,他想,他得多做些事情,哪怕只是在這帶湖種田養花。

至少別胡思亂想,想寫無用之事。

只可惜,他找不到辦法突破如今的困境。

【然而這樣的愁還算不得愁,雖然我們常說成年人的崩潰總是在一瞬之間,但是一瞬間的崩潰是來自於前面許多事情的堆積,經過一次又一次的打擊,辛棄疾又病了一場,病後辛棄疾才驚覺自己已經不是那個可以鮮衣怒馬的少年,他年紀不輕了。】

辛棄疾更怔,說得沒有錯。

他已經不年輕了。

並非女子所說的那樣,其實辛棄疾現在已經感受到了自己如今的精力不如從前。

他要老了,會時常得病,會離開人世。

可他卻還是見不到收覆山河的那一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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